<青雪>
他和她,是在一個下雪的初春夜晚相遇。正確來說,是單方遇見。
「蘭生少爺,天寒,池子凍滑,您身子骨怎堪啊!!別折磨我們這些奴才了,快些上來吧!!」
隨行的僕人緊張的叫喚著,深怕眼前的小主子出事。奈何當事人仍是一意孤行,對背後的呼喚置若罔聞。
他看見了
昨天深夜醒來後,蘭生便輾轉難眠,半夢半醒間他聽見了屋外傳來細碎笑語,聲音很輕很輕,就像臨水落沙,微微拂過耳邊卻又聽不真切。他坐起,偷偷將窗推開個縫窺看,在薄弱的月光下,依稀有個模糊的身影坐在池邊。蘭生想瞧仔細,卻覺倦意深深襲上。風來,一片雪花落在掌中,透出瑩瑩綠光,接著緩緩融去。
等到蘭生再度醒來,已是清晨,洗了把臉,他微微笑,斷定自己只是作了場夢。本來嘛,三更半夜除了賊之外,誰那麼無聊穿越一堆守衛跑進別人家,可府裡平靜的很,不像是有賊人闖入過;若說是為賞花觀景而來,那人也著實大膽肆意,但,花連苞都還未結勒,哪來的美香可賞。
可眼前滿池綻放的蓮似乎故意打破了他的想法,把原本只有綠葉的池子徹頭換了個面目,特別是正中間那朵白蓮,硬是挺眾而出,皎皎潔立,不肯依附在任何葉枝上,明明只是朵花,卻孤傲到令他看不順眼直接判定有罪。蘭生腦中有個念頭不停迴響,『把它摘下,把它摘下』。只要把那朵白蓮摘下,一切就會恢復正常,至少是讓他順眼的正常。
「唉.....何必呢.........」
又是那細碎的聲音,猛的轉頭,只有他家那幾個著急得直跳腳的僕人,還有匆忙趕來的母親,然後,他被逮回池邊,狠狠的挨了頓罵。真不是個好日子,蘭生心中默默哀嘆著。
但更不幸的事接著發生了,隨著春的到來,城中漸漸有了植物的生機,那個聲音越來越清晰。蘭生總能在無意間聽到斷斷續續的話語,而且對象從牆邊小草到園中桂曇,無所不包。
蘭生有種欲哭無淚的感覺,一開始他尚能克制自己不去聽想,但漸漸的,那股聲音佔據了蘭生的心思,他無法專心作任何事,到了每個地方,總是不自覺的分神。有種感覺在心中醞釀,瀰漫胸口,他想見見聲音的主人,想同她說說話,而不再是當個只能偶然旁聽的路人。
青雪出現後的第二個月圓,雪又出現在蘭生家,她是來探望白蓮的,卻不知蘭生那個不知該說傻或聰明的傢伙,竟在池邊苦苦埋伏,嘩的一聲竄出緊緊抱住她,想要亂嚷又怕被人發現,緊張兮兮的臉讓雪笑出了聲。其實,她何嘗沒感應到蘭生的氣息,她又豈是如此容易被抓住。只是因為.......只是因為........她自己也說不出來的模模糊糊。
淡淡的香氣浮動在風中,那不是脂粉的氣味,像融合了百花的笑語,沁入心扉,令人難忘。
他們的雙眸映照著清澄的月光以及彼此,除此之外,別無他物。
蘭生癡了,卻沒意識到自己抱在懷裡的,是個溫香軟玉般的女子,只是傻傻盯著懷著的雪,結結巴巴。
「我,我不是壞人。」
「嗯」
「我,我不是故意要抓你。」
「嗯」
「那個,我只是想跟你做朋友。」
「嗯」
雪微微笑,低頭看了看被蘭生緊緊握住的雙手。蘭生一陣臉紅,匆忙放開後又急急想找話解釋,卻只見雪向後緩緩飛起。
「別走!姑娘!!別走啊!!」
「我叫做蘭生,記住啊!!你呢??我們當朋友好嗎??好嗎???」
最後一聲是消失在無盡的夜空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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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中,那抹白更加單薄,像是隨時將隨風散去。原本充滿靈氣的眼已黯去,只剩木然。有些凝結的傷痕在嘴角,乾涸的唇裂出數條細細血絲。
「妖女,今日本天師路經此地,豈容你在此城作亂!」
不容分說的正義凜然,將把一切非我族類者消滅
「姊姊不是妖怪,姊姊只是讓花開,姊姊不是壞人,不是壞人!!」
小女孩哭紅了眼,卻阻止不了雪被綁上木架的命運。
「小絲,乖,大師說的話一定有道理。」
母親擁著小女孩,如是安慰著,但她自己也不知道那女孩究竟犯了什麼錯。只是靜靜的守著情郞回來,在小城的一角等著,這樣的女孩,究竟犯了什麼錯?
當火點起時,許多人不忍的轉過了頭,他們看著女孩在城中幾年了,沒有聽聞任何異常,只是偶爾會看見她對著花朵自言自語,瞧她等著情郎日漸消瘦。不過既然大師如此說了,那應該就是如此,就算有錯,一切也都是命。
烈焰中的雪,彷彿被漫天紅錦裹繞,披上了華美嫁衣,散發出令人無法直視的淒艷,更詭譎的是,城中花朵在火舌狂舞時亦競相怒放,爭先恐後的蔓延了所有土地,在場的人都震驚了,為了那惑動妖異的美。
一個火浪後,雪的身影被吞噬,永遠的消失了。滿城花朵也在那瞬間全部凋零,如落淚般回歸樸素。
當夜,天空下起了雪,純潔的白將所有痕跡掩蓋。
一切平靜
馬蹄在雪地奔馳,男子指揮著隨縱加速快行,香囊上的鈴鐺細碎擺動著。戰爭終於結束了,家鄉的情人等著自己回去迎娶,想到這裡,滿是風霜的臉上浮現幸福的笑意。
玎璫,玎璫,玎璫。
- Sep 13 Wed 2006 03:46
S:青雪 【微修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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